今年32岁的姜桦一直不敢交男朋友谈恋爱。倒不是因为父母那段恶梦般的婚姻结局，而是她自己的心理障碍——她曾经入狱。她的罪名对外人来说，会视她如恶魔——18年前她杀死生母林芝安。

她算幸运的，只被判送入感化院受惩教直到32岁。

她明白这是当年一位叫小麦的警探大力争取她免受重刑。她记得那时父亲非常的焦急，因为听说检察官认为她是蓄意谋杀母亲，要不然她怎么会为父亲先安排不在场证据。

检察官认为她应该像成人一般受审讯。但小麦警探同情她，而且似乎明白她的苦心。

姜桦记得，那时小麦向她套话：“是什么事令你决定杀母？”

她只回答因为她刚刚在学校学了一句成语“覆巢之下无完卵。”

她没有说谎，只是打哑谜。当时小麦好像一头雾水。但第二天小麦又来了，怜悯的望着她良久才轻声说：“姜桦，我明白你为什么杀死母亲了，唉，大人的过失连累到你们小孩子，太不该了，我会尽力帮你争取轻判。”

也是小麦向父亲推荐一位能干的律师为她辩护。也许小麦有向父亲提及“覆巢之下无完卵”的典故。

在判刑之前父亲争取见她一面，抱着她痛哭。她从没有见过强悍的父亲如此较弱。

父亲流泪说：“你放心，小桦，我会带着你两位弟弟好好生活，我会好好教导他们，我不会令你失望，我不会令你白白牺牲。”

她只喃喃说：“爸爸，不要说不要说。”

有些事知道就好，不能说破。

编谎言隐瞒真相

以前姜桦也只是一名略受宠坏的少女，尤其父亲的经济能力愈好时。她的学业成绩也差强人意，后来因为家庭烦恼更不在意功课。没想到入狱后她反而静下心读书，出感化院前她已经考取了外国建筑系函授课程，一出狱后她就与那时19岁的大弟姜洋直赴英国就读大学。

父亲与小弟姜海时常来探视。一家四口从未如此亲密如此相爱。她觉得自己的牺牲值得。

在感化院时，父亲第一次带两位弟弟来探视时，平日爱以男子汉自居的大弟姜洋抱着她大哭，她想也许姜洋知道一些什么，那个晚上她向母亲开枪后，转头看到姜洋面色苍白站在厂房门口。不知他站了多久，是否听到了她与母亲的谈话。

后来她听说在她入狱时，姜洋为她编了一套谎话应付亲友无止休的追问。他说：“姐姐不是谋杀妈妈，是妈妈要姐姐杀她的，因为——妈妈患了绝症。妈妈怕痛苦，求姐姐开枪。”

这自然是谎话。但这或许证明姜洋明白一些事，要不然姜洋即使不恨她杀死妈妈也不会原谅她。

两位弟弟都很长进，都考取了外国著名大学，姜桦心里快慰。

在她入狱后，改变最多的也许是父亲姜焕原。以前风流倜傥在交际场合谈笑风生的姜焕原像换了一个人，除了主持公司业务他深居简出，过着水如止水的独身生活。

姜洋对她说：“在你被扣留后，爸爸就与那位吕小姐分手了。”

姜桦有点为父亲难过，父亲是为了女儿入狱而惩罚自己。以前在父母婚姻破裂那段可怕的日子中，他们三姐弟有时不知如何是好。对他们来说妈妈是好妈妈，爸爸也是好爸爸，他们实在不能偏向那一方。

那时14岁的姜桦已是小少女，她会比较同情妈妈，她认为爸爸金屋藏娇就先错了。

已忘记痛苦往事

但有时面对行为与精神失控的妈妈，她不免觉得；妈妈，即使爸爸不变心，也会被迫走的。到了后来，她觉得一段婚姻的失败应该是夫妻两个人都有错，不能尽怪是爸爸错。

妈妈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婚姻伴侣。她固执爱控制别人的生活，这是父亲要离婚的主因。

她记得有一次，妈妈狠狠打了她几巴掌，因为她劝妈妈不如爽快离婚，结束一段已经腐臭的婚姻未尝不是好事。

爸爸利用这个机会报案，争取到三名子女的全部监护权。妈妈一直败在下风，她是不肯轻易认输的人，她是“我活得不好，你也休想有好日子过”的人。

所以才会有那个晚上恐怖的人伦惨变。姜桦明白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，她只有开枪杀死妈妈。还有老天为什么偏偏在那一天让她在上课时学到这句成语“覆巢之下无完卵”，让她在那一刻醒觉“开枪或不开枪”会面对的后果。

再痛苦的事在时间过去的抚慰下，也会令人平静淡忘。姜家一家四口也是。姜洋与姜海兄弟是最先走出痛苦的往事痊愈了。

姜焕原近几年来过得很快乐，尤其姜洋结婚了，给他添了一个可爱的男孙。姜海也有了亲密女友，是一名体贴又能干的好女子。

姜桦的终身大事，是家人关怀又忧虑的事。

姜洋对父亲说：“姐姐以前说过，也许她会一辈子独身。”

姜焕原不高兴说：“胡说，女孩子终归要嫁人好，有丈夫疼惜，做妈妈是最大的乐事。”

但父子两人心中也明白，如果姜桦真的恋爱了，她的往事会不会令对方却步，这时会不会严重打击姜桦。

尽管事情过了18年，但是要别人完全不记得姜家的往事恐怕不容易。

这一晚，结婚后另外成家的姜洋应父亲之约回老家。他明白父亲是要谈姜桦的事。

因为最近姐姐时常与一个男子约会。他叫徐剑鸿，是一名建筑师，一名英伟强悍的好男儿。
（三之二，明续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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