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蔼望着吃得津津有味的男友石风。他以一种略带放浪形的不拘小节，用手拿着一只鸡腿往嘴塞。

半个月前，他们也在同一间快餐店吃着同样的食物，那时何蔼也是望着男友用手拿着鸡腿大嚼。不同的是，那时她心中有点不以为然的啼笑皆非。何蔼出身良好，自小就被教导餐桌礼仪，吃鸡肉也是斯斯文文的用刀叉。

何蔼其实觉得男人粗野一点，这样才有男人气概，但那时她担心十天前的一个宴会，或者说一个很讲究交际礼仪形式的“家宴”。

她的姑婆何女士请她一干侄甥孙辈到她的大宅用晚餐，而且要他们把要好的异性朋友带来让她“过目”。

这些孙辈几乎都不敢违抗，虽然他们都觉得和姑婆用餐坐立不安，如坐针毡，因为姑婆十分讲究礼仪。

已经80岁出头的姑婆是在殖民风长大受教育，后来还嫁了一名英国官员，因此生活西化。这英国“姑公”后来从商，因为有官场旧同僚照应，生意做得极顺畅赚钱。但两人没有孩子，英国“姑公”去世快10年了，姑婆已表明，她死后财产就留给娘家的孙辈。

因此不少孙辈落力巴结她。不过何蔼自小就很得姑婆欢心。

何蔼的父母很不乐意女儿与没有家底的石风来往。何蔼希望这回见面，石风能够获得姑婆的好评，对他们的婚事大有帮助，因为姑婆有钱，所以她的话在娘家有力量。

桌上礼仪

那天何蔼对男友说：“喂，你能不能吃得斯文一点？”

石风诧异望着她：“我没有不斯文呀，西方餐桌礼仪允许用手吃烧鸡呀，从英国维多利亚女皇那时就特别允许了。”

石风还放下烧鸡腿一本正经说：“哦，你不知道，事缘那时清朝西太后派遣李鸿章赴伦敦议和，女皇宴请他。一道菜是童子鸡，李鸿章就用手吃鸡，西方的礼仪是主人不能让尊贵的客人尴尬，因此女皇也只好陪着李鸿章用手吃鸡，其他贵宾看女皇如此，也纷纷放下刀叉用手吃鸡了。”

何蔼说：“你胡说吧。”

石风笑：“没有，我小时就听人说这个故事了。”

这一天何蔼又再打量男友用手粗犷的吃烧鸡，眼神是好奇且欣赏的。

3天前，何蔼带着石风去赴姑婆的家宴，一张长长的桃花心木长桌坐满了卅几人。姑婆一双凌厉的眼神一直望着那些孙辈与他们的异性密友。

何蔼很高兴看到石风没有出错丢人。但她没有料到昨天她在某银行外巧遇姑婆。

姑婆对她说：“你那位男友石风，是世家子弟出身吧，如果在外国就算名门贵族子弟了。那天我一直注意你们用餐的礼仪，因为从小事更能看出一个人的出身与家教。用餐礼仪唯一没有出错的是石风，包括何时用的汤、红酒与白兰地。”

姑婆还说：“虽然你是淑女，但石风在礼节上更是如假包换的绅士。他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子弟。”

富家子弟

何蔼没有解释，她心中十分惊讶，因为据她所知，石风是“布衣子弟”，他在外国大学时是半工半读完成学业的。他虽是建筑师，他至今还存不够钱买房子，因此石风怎么可能是有钱人子弟？他更不可能是有钱人装穷，那是电视剧才会编出的剧情。

不过何蔼相信姑婆有一双“毒眼”，她看人是“八九不离十”的准确。

因此当石风又诧异的看着她笑说：“怎么这么看我？我英俊是不？”

何蔼笑说：“臭美，我看你是想仔细研究，你真的是有钱人家子弟出身吗？”

她没有料到石风闭上眼瞬间又睁开，脸上是一抹沮丧。他以一只带油腻的手握着何蔼的手，低声说：“如果是别人问，我装没听到，但是何蔼，将来我们是夫妇，我不瞒你，也不怕你笑。我现在穷到买了车就没钱买屋，但，是的，我曾经是富家公子，在我17岁，也即是10年前，我没有告诉你，是说了也没意思，况且好汉不提当年勇。”

石风相当平静的叙述往事：“虽然我生母在我很小就去世了，但祖父疼我如命根，我从小就像被别人当凤凰捧大。我们石家很早发迹，是几代富贵。”

然后他轻叹：“长话短说，我15岁就由祖父带着我到外国读书，生意交给我父亲打理，可是因为父亲贪心，眼光不准又被敌人陷害，结果兵败如山倒，偌大的家业一个月内就荡然无存。

石风低声说：“祖父赶回去看能不能挽救，父亲懦弱自尽，我的继母早跑了，祖父年纪大了，受不了破产与儿子惨死的打击，他中风，什么话都说不出了，虽然昏迷一天去世。我赶回来，连家都没了，被查封了。我把祖父火葬了，那时17岁的我彷徨无助，但想到祖父对我说的一番话，我向亲友借一点旅费回英国继续求学，日子艰苦，但我不能令祖父失望，因为祖父要我答应他，多么困难都不可以自暴自弃，他说他的爱永远伴着我。”

石风说到此哽咽说不下去，何蔼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：“现在你有我，我会永远爱你。”
（三之一、明续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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